昊欢,狄白。
圈地自萌,世界和平。

【名侦探狄仁杰】神都林几深 11

*涉及CP:狄白。

*单元剧模式。

*剧情承接《名侦探狄仁杰》第一季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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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明堂黑猫案

 

1

 

一场秋雨一场寒。

狄仁杰从阴山返回神都,与之同行的,只有凉面。武皇得知白元芳在阴山打了胜仗之后喜出望外,赏赐源源不断从明堂送往侦探事务所。只不过,白元芳既已袭父职,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轻易从驻地回来。

眼见天气转凉,白洁差绣坊做了厚衣派人呈递军务的时候捎给白元芳。生怕北地寒冷,她哥一个人在北地偶感风寒。

狄仁杰这日进宫上朝时,惊觉向来勤政的武皇居然缺席,一场早朝在众臣哗然之中散去。还未等他从明堂走出,便被从偏门内闪出的凉面叫了过去。凉面说,武皇昨夜做了噩梦受到惊吓,连夜召见太平公主进宫。他们禁卫军从丑时忙活到现在,一刻没有合过眼。

“敢问武皇这是梦到了什么,竟至于如此。”狄仁杰不解,问道。

凉面环视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后,这才压低声音偷偷告诉狄仁杰。

“是黑猫。”

 

2

 

太平陪了武皇大半宿,她自己也像是被霜打过一般,面容憔悴。好不容易劝武皇暂时忘记梦里凶狠的黑猫,走出长生院没几步,便看见武皇的密探凉面在与狄仁杰耳语。

凉面见她走近,忙退到一边。

帝国的公主锦衣华服,可眼底透着抹不去的哀伤。她看见狄仁杰在看着她,可是面前大理寺卿又好像没有将她看在心里。“好久不见。”淡淡说道,轻拢衣袖。也是了,自上次长安东市一别,至今已过十一载。十一个年头,岁月荣枯,纷纷扰扰。

“是啊。”狄仁杰亦叹道。

“陪我去街上走走吧。”太平提议,意料之中,见狄仁杰沉默。不由苦笑,心生难过,到底是什么将我们变成了现在这样。“难道走走也不可以了吗?”太平轻叹,忆起年少时长安弘文馆,黑衣学士耐着性子陪她玩上吊自尽的游戏。时过境迁,人是会变。

狄仁杰思索片刻,最终妥协。

不过还是有些事情从未改变。比如狄仁杰的妥协,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神都的街,车水马龙。太平漫不经心地走着,像是忘记了从洛阳宫到公主府的路,无意间来到东市。太平难得见了故人,不免叙旧起来。从弘文馆初见说到皮影,言至动情处,又忆起那年观音禅院杏叶黄。

她瞥见街边小铺里刚出锅热腾腾的馄饨,陶碗里撒着青绿的葱花,半是怀念半是怅然若失。狄仁杰也看到了那碗混沌,当年长安东市夜景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闪过,不自觉嘴角上扬。那时的太平,古灵精怪,哪有现在半分沉静。

“那年上元,我和韦姐姐好不容易偷溜出来在长安东市吃了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就看到你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冲进人群,将我们接回大明宫。当时呐,我真是恨死你了。”太平笑着说,笑容藏在斗笠薄纱下,时隐时现。

“那是武皇担心殿下。做臣子的,领命而已。”狄仁杰依旧不差分毫地说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好像陈年旧事仅仅只是陈年旧事。他低着头,看着太平。十年过去,他们都遭到岁月无情侵蚀,就连帝国的公主也无法幸免。

倏地,他瞥见太平头上插着的玉簪。黄玉为底,和田为面,那是那年太平于观音禅院中赠予他的玉簪,也是后来害他入狱退还的玉簪。没想到十年过去,拥有无数金银首饰的堂堂公主,竟然还留着这支微不足道的小小玉簪。

“太平,当年章怀太子的事……你还怨我吗?”

令太平没有想到,相隔多年居然还能从狄仁杰口中听到那个她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称谓。她没有回答狄仁杰的问题,只是提议坐在街边小铺吃一碗馄饨。馄饨香气扑鼻,同记忆里上元节长安东市的那碗竟有几分相似。

狄仁杰心里明白,这碗馄饨是他十年前欠下的,今日陪着太平,倒也算是还债。

小勺舀起,就着鸡丝汤。太平合上眼睛,说不清是被蒸气熏到眼睛还是忆起那年上元,竟要流下泪来。她缓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她说,“你也是受母后所托,忠人臣之事。我不怨你了。”

这一刻,太平竟觉释然。仿佛压在心里的一块巨石,终被碾成粉碎。相信狄仁杰那边,亦是如此。章怀太子的事,当年是她迁怒了。狄仁杰不过是棋局中的一粒棋子,顺着布棋人的想法被安插在他应该在的位置。无论是章怀太子咎由自取,还是有人借刀杀人,这害死章怀太子的罪名都不该如此武断地定在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吃完馄饨见已日上三竿,便提出要送太平回公主府。太平婉拒,直言还想在街上一个人走走。狄仁杰原本放心不下她,可最终被太平坚定的目光所劝服。临行前,太平叫住了他。

他本以为,太平会重新问出那个在十年前反复被她提起的问题。但是太平没有,她心里已经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她的狄学士或许在某个日光倾城的片段里喜欢过她,但是碍于身份差异,不可能回报同等的爱意。

多讽刺啊。公主的身份曾给她带来无上荣光,同样也是公主的身份给她带来无法逾越的鸿沟。

 

永隆元年,狄仁杰站在瓢泼大雨中问了太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本身并不困难,但是在当时,太平未能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像是高宗送给她的皮影,弘哥哥誓死守护的鸳鸯梳,那年上元买下的昆仑奴面具,仿佛一旦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些岁月里曾经在乎的一切都将离她远去。

狄仁杰问太平,在得知章怀太子案的真相之后,你会杀了我吗?

十年前,太平不知道答案。于是只能从凤仪阁里合上窗,不去见狄仁杰。十年后,她把这个问题重新抛给狄仁杰。

她说,“怀英。如果有一天当你得知真相,你会杀了我吗?”

狄仁杰心中沉重,他不知道太平要做什么,只能隐隐察觉此事非同寻常。把那套君臣有别的说辞抛在脑后,“答应我,别做傻事。”

太平笑着摇头,心酸满溢。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狄仁杰离去后,太平一个人站在神都街头。

八街九陌,川流不息。她最怀念的还是在弘文馆念书的时候,每逢下课,皇子皇女同伴读们游戏课间,调侃太傅老师或是学士。那个时候,弘哥哥还在,贤哥哥也在,所有人都在。

 

3

 

待到狄仁杰返回事务所的时候,见白洁和多重人格刚吃完午饭。白洁也不傻,狄仁杰那个样子就知道刚鬼混回来,没好气搭理他,只是问了他今天朝堂上的见闻。

狄仁杰叹气。哪里还有什么见闻,武皇前夜做了噩梦梦见黑猫,今日罢朝,弄得一众官员在明堂苦苦等候。

“那是得罢朝。”白洁一边剥栗子一边嘟囔。

多重人格不知道他们这些前朝旧人的事,心生好奇,便多问了几句武皇为何害怕黑猫。狄仁杰点烟直叹气,那真是很久之前的一段故事了。

当武皇还不是武皇,甚至还不是高宗朝武皇后的时候,她只是大明宫里的一位昭仪。因王皇后与萧淑妃争宠被王皇后安插在宫中,没成想,武昭仪不仅夺走了萧淑妃的那份宠,也夺走了王皇后的。后来武昭仪成了武皇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囚禁王萧二妃将她们做成人彘。萧淑妃死不瞑目,立下“我后为猫,使武氏为鼠,扼其喉以报”的诅咒。这便是大明宫多年以来鲜少见猫的缘故。

过去住在大明宫时,武皇常常梦见王萧二人披头散发冤魂索命。后来迁都神都,搬入洛阳宫,情况才稍得改善。没成想,昨夜武皇时隔多年竟又梦见黑猫来袭,冷汗涔涔,惊魂未定。

当天晚些时候,明堂里出了事。

起初是禁卫军在会昌门附近发现了一只黑猫,巡逻偏将一声令下,弓箭手将那只黑猫射成刺猬。事后将此事禀告禁卫军统领,统领听后,大惊失色。盘算着武皇此时应在明堂,三步并作两步,宽大披风荡漾在走廊里。待他进入明堂之后,不仅没有见到武皇,反而见到武皇的贴身侍女团儿倒在血泊,脖颈挨了三道爪痕。

武皇当时在同心阁接见她的密探鹰犬。鹰犬刚从南方回来,将殿阁大学士更为详细的关系网汇报给武皇。武皇看见名单上那些皇室贵胄的姓名,从梁王武三思到太平公主,殿阁大学士倒是社交广泛,谁也没拉下。至于金陵春茶案中找到账本的,除狄白二人之外,还有一人,那就是诸葛王朗。展念鸾一五一十按照实情汇报。

不多时,她们听见门外传来禁军奔跑兵戎相接的声音,不知发生什么变故。鹰犬提剑出去,在走廊里撞见匆匆赶来的追风和凉面。

凉面踏入同心阁,躬身禀报侍女团儿惨死于明堂。

在凉面身后,身为鹰犬的展念鸾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孙镜。她单方面知道孙镜是追风,但是孙镜并不知道她是鹰犬,信息不对等造成的误解时有发生。在如今这种场合让他们互相以真实身份相见,实在是面面相觑尴尬有加。

武皇看到了这份尴尬,让他们互相以双重身份好好认识对方。

禁卫军李统领、大理寺孙少卿、安远将军府展捕头。还差一个断潮,否则四大密探全部聚齐。

“断潮呢?我们三人好像都不知道断潮的真实身份。”展念鸾说道。“断潮现在不在宫中。”武皇合上奏折,眼下有比处理四大密探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比如那个惨死在明堂的侍女团儿。

 

4

 

明堂内,侍女团儿身中三道爪痕倒在血泊之中。武皇见了,想起前一夜梦见的黑猫,心生怵惧。再加上凉面说起近日禁卫军在会昌门附近发现的黑猫,不得不令她想起昔年萧淑妃的诅咒。

武皇下诏,在民间广召驱鬼术士进宫前来去除洛阳宫里的怨气,大兴厌胜之术。

狄仁杰得到消息的时候,应征的术士已经进了宫。听说在武皇居住的长生院内挂上白绸,焚烧金银纸钱,咒语念个不停,弄得好好的长生院内一片乌烟瘴气。

凉面告诉他,若不是他尽力拦着,当天侍女团儿的尸体就被烧成灰烬。狄仁杰问凉面,为何出了这么大的事,武皇不派他进宫查案?凉面叹气,此事涉及萧淑妃的黑猫诅咒,武皇认定了是鬼神之事,所以并不准备让你来查。

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狄仁杰追问。

“更何况案发之后,我与大理寺孙少卿展捕头都在现场。团儿的尸体经由他们二人检验,发现的确是遭到爪牙袭击。”凉面顿了顿,他没有多少办理凶案的经验,当时只能看着这二位大理寺的人员检验现场,“团儿的尸体现在停在偏殿,用冰块保存。你若想见,我可以带你过去。”

待到狄仁杰实地考察过尸体之后,只能说无论是孙少卿还是展捕头他们关于尸体致命伤的判断都存在偏差。他们先入为主的将此事同萧淑妃子虚乌有的诅咒联系在一起,便武断得出致命伤是爪痕的结论。在狄仁杰这个不信鬼神的人看来,只能说致命伤是类似爪牙的利器。有人利用黑猫诅咒是真,黑猫杀人是假。

可他说了也没什么用,武皇既然已经认为这是诅咒杀人,他们做臣子的也就只好提高警惕,免得再有人用诅咒来做文章。

狄仁杰出宫时,在长生院附近见到了那位近日得到武皇青眼的驱鬼术士。

术士白衣白袍,手持羽扇。这时长生院附近没有别人,充斥着术士遣人焚烧香料咒符的味道。术士也看见了狄仁杰,他晃着扇子来到狄仁杰身边,得意地转了个圈,“怎么样狄仁杰,惊喜。”

是诸葛王朗。

“你怎么敢光明正大出现在洛阳宫?”狄仁杰不解。眼前的人明明是元李谋逆案中的反贼,还当着他的面杀掉武皇埋伏在精武卫将军身边的卧底。

“狄仁杰,这就是你不懂了吧。”王朗猖狂,“我的确是在你的面前暴露了,可我又没在武媚娘的面前暴露。之前金陵春茶案你们以为让我白白做了跑腿的活对不对,可没想到武媚娘派鹰犬去详细调查此事,鹰犬一字不差上报。我的这份苦劳,武媚娘也不是不知道。”

他见狄仁杰郁郁,复添了把柴。噗嗤笑出声来,用羽扇打着狄仁杰的肩,“瞧你紧张的,我就是来做做法事,赚点外快养家糊口。”

做做法事?王朗不在这里作妖就已是谢天谢地。

“我得劝你一句,狄仁杰。这个时候忠言逆耳自讨没趣,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自己。”

 

5

 

明月升空,离八月仲秋还有几日。

眼下神都里丹桂飘香,狄仁杰想起白元芳的时候,就去市集买上一盒干桂子。时而囤在厢房,时而撒上一把入茶水。

这年,倒是没有人跟白洁抢着桂花糕了,可白洁,也没有那么爱吃桂花糕了。她坐在桌边,看着院子里的槐树落叶,一片叶子从枝条脱落,在空中打了个转,继而落在地上。她问狄仁杰,你说武皇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哥回来啊。狄仁杰也不知。不过他这前段时间上朝的时候听河东道那边来了军报,说是最近白家军在阴山附近乘胜追击,强力打击了耶律鹧的残存部队。

盘算着日子,白元芳倒是很久没来过信,也不知他最近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那侍女团儿的案子你还要查吗?”白洁问他。他点点头,查,当然要查。分明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他才不相信什么萧淑妃的诅咒。

别的不说,单凭洛阳宫中可以携带武器这一点,就可以把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在整个禁卫军以及那日觐见武皇的孙少卿和展念鸾这些人。

再加上后来参与检验尸体的只有凉面、孙少卿和展念鸾这三人,以及诸葛王朗这个最大的变数,基本上,那日有能力完成这一桩案子的,也就在这几人里面。正所谓做得越多错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可当下摆在他狄仁杰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正是武皇武断地将这桩案件定性成鬼神之为。这让他连着手调查的机会都没有,时间拖得久了,凶手销毁证据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不想这些了。如今凶手刺杀侍女团儿之后也没有进一步计划,这让狄仁杰无法判断他们究竟是想借哪个题发什么挥。他伸着懒腰,走回书房展纸砚墨。判断着对手下一步计划实施之前再去劝慰武皇重视此案。

在此之前,他得去写信,写信给白元芳向他询问中秋节能否归家共赏月明。倘若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那也未免太过凄惨。

 

6

 

不久,凶手的进一步行动初现。

在诸葛王朗的一夜作法后,武皇的确当夜没有再梦到黑猫。次日一早,武皇嘉奖王朗,加官进爵的承诺说了一堆。忆起前朝术士明崇俨,感叹一代神算若非被章怀太子所害,那可当真前途无量。

诸葛王朗巧言令色,几句话将武皇哄得高高兴兴。临走前,还嘱咐武皇务必这日入睡前喝下他亲手熬制的安神汤,这样方可保证不被厉鬼侵扰。

这夜,武皇为防万一,再次召见太平公主入宫。遵循王朗的嘱咐,服下安神汤后果然一夜安睡。可等她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心神不宁。几番询问,这才发现自己虽一夜平安,可长生院外围阴风乱作,黑影蛰伏。太平和宫女无奈,只得差人前去请禁军统领。禁军统领匆匆赶来,那道黑影才悻悻离开。

凉面匆忙去追,却发现那人轻功高强,无法追到。只好折回长生院外,在走廊里发现了一枚不慎被遗失的信物。

那是一块腰牌,上面写着“梁”。

一时间,证据直指梁王武三思,整个梁王府人心惶惶坐立难安。

武皇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一桩人为弄出的闹剧,趁着天蒙蒙亮,召狄仁杰进宫查案。

从定鼎门大街到洛阳宫的这条路上,狄仁杰问了凉面不少细节。从追逐黑影到捡到信物,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末了,凉面问狄仁杰怎么看这桩案件。狄仁杰说,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太过蹩脚,那么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挑拨武皇和梁王之间的姑侄情谊。

行至宫门,狄仁杰恍惚察觉哪里不太对劲。“你不是你们四大密探中武功最高的吗?怎么还会追不上那个黑衣人。”他问凉面,凉面面色微窘,“我们那是武功综合排名,不是说我所有武学项目都是宗师水平。这要都是宗师水平,那江湖武学榜的第一名就不是元教秦教主而是我了。”

所以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傻。

其实狄仁杰不是真傻,他只是需要再向凉面确认一下。

就拿展念鸾的暗器功夫来说,江湖上暗器比她好的,可能没有几个人。但是她的剑术远不如白元芳,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白元芳倘若真刀真枪打起来,她不见得会赢的缘故。就是这样一个武学造诣极其偏科的人,在四大密探中武功排名也仅仅高于完全不会武功的断潮。

同理可得,追风的武功综合水平不及凉面,但是不排除追风轻功绝佳,远超凉面的可能性。

凉面听了狄仁杰的分析之后,喃喃,“追风的轻功的确出神入化。”

 

7

 

在狄仁杰的逼问下,凉面最终妥协,告诉狄仁杰追风的真实身份。

狄仁杰听后,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颇为合理。宣武派出身的孙少卿轻功绝佳,这种轻功能够入得武皇的眼,也的确理所当然。

狄仁杰查的第一个人,就是诸葛王朗。不过他心里清楚,即使诸葛王朗并非幕后凶手,那他呈给武皇的那碗安神汤在整个计划中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缘由,一定要让武皇陷入沉睡,现在还不得而知。他询问长生院中的宫人,昨夜过后,长生院中有无遗失东西。宫人摇头,直言没有。

凉面把黑衣人遗落在走廊的腰牌递给狄仁杰。腰牌粗砺,摸起扎手,不像是梁王府上的腰牌。“有没有拿去和梁王府上的腰牌做对比?”他问道。凉面点头,说是已经对比过了。这块腰牌,的确是赝品。他把腰牌竖起,对着光,给狄仁杰看雕花内壁的刻痕。

“一般来说,木工师傅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一点自己的专属记号,像是画师会在画中隐藏自己的签名一般。你看那里,有一个浅浅的梅花痕迹。”凉面指着那一处不仔细看轻易发现不了的刻痕说道。他已经派出手下跑到城里几家木工坊打听这是谁家的暗刻记号。

趁着木牌的结果还未出来,狄仁杰跑去偏殿复查侍女团儿的尸体。

三道平行伤口,不像是爪痕反而像是剑痕。这时想起白元芳的好,倘若他在身边,定能一眼辨出这伤口究竟是何种利器所为。狄仁杰用自己的手在胳膊上瞎比划,模拟爪痕的伤口痕迹。划了一会,觉得倦了,坐在玉阶上抛开证据思考动机。

如果说凶手杀害武皇的侍女就是为了引出萧淑妃的黑猫诅咒让武皇重新陷入恐慌,那么他为何一定要选择团儿这个侍女。明明武皇身边侍女无数,团儿也绝非最深得武皇之心的那一个。难不成公报私仇?狄仁杰提笔写信,让禁军传信给白洁。

他在信中拜托白洁和多重人格从宫外和江湖两个方面入手,尽快去查这个侍女团儿和孙少卿之间有无关联和过节。

没错,在狄仁杰心里,已然暗暗把孙少卿放在凶手的位置。

孙少卿轻功超高,来无影去无踪。无论是谁,派他在武皇眼皮子底下行谋杀之事,着实再合适不过。

不多时,凉面派出调查腰牌的人回来。那时,武皇凉面还有狄仁杰都在明堂之中,禁军禀报,声音荡在空旷宏大富丽堂皇的明堂里。他们说,那位委托木工雕刻假腰牌的人自称姓殷。店家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位客人大白天一袭夜行衣的打扮,着实瞩目,无法令人忘怀。

“殷?”武皇轻启朱唇,将那个字从嗓中过了一遍。

皇嗣原先的封号可是殷墟王。

 

8

 

案情陷入僵局,狄仁杰暂时回到家中休息片刻。当他走到事务所门口时,看见事务所大门紧闭,有一个男人怀抱黑猫抬头望着事务所的牌匾出神。

听见狄仁杰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黑猫在方起鹤的怀里发出喵喵叫声。方起鹤一边顺着黑猫油的发亮的毛皮,一边对狄仁杰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狄仁杰,总是看我先打出哪张牌可就太慢了。”他握住黑猫的爪子,将猫尖锐的指甲亮出来,“不过有一点你倒是做的很好,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在带兵打仗方面还颇有谋略呢。耶律鹧的那几万兵马,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先前我只是猜测耶律鹧并非听从你娘的号令,没想到今日听君一席话,倒是知道了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狄仁杰气势上不差分毫,昂首挺胸,仿佛在和方起鹤讨论今日的天气一般,气定神闲。

“我还是那句话。知道谁是谁并没有用,关键在于掌握证据定罪。”方起鹤笑着离开。临走前,不忘让狄仁杰看见他的猫面露凶光。

猫就是这样一个动物。明明长着一张笑脸,却时而凶神恶煞,伪善的可以。

白洁和多重人格回到家时,在事务所门口看见坐在台阶上装死的狄仁杰。把人捡回家里,絮絮叨叨数落他出门又不带钥匙。以前白元芳在神都的时候指望白元芳带钥匙,现在白洁她哥不在神都了,某人就不带钥匙活该下次还被关在门口。

狄仁杰被训到没脾气。调转话题,询问他们二人调查孙少卿和团儿的事有无进展。

白洁喝了口水,那真是说来话长。

这件事情他们朝堂上的人知之甚少,可在江湖上传得那是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那位侍女团儿的家里本身也是大户人家,否则也不可能进宫成为武皇的女官。团儿的姐姐几年前在北邙山附近踏青,误入险境,正巧被路过的元教秦教主给救下。当时她姐姐就对元教教主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可是,秦教主先前与宣武派的女侠有婚约。团儿的姐姐明知这桩婚约,依旧对教主穷追猛打,不惜借助下药灌酒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让自己怀上秦妖人的孩子。秦妖人无奈,只得毁婚约,与团儿的姐姐奉子成婚。那宣武女侠也是烈性,得知消息后只身一人上了峨眉山,落发出家遁入空门。

“狄仁杰,你猜那个宣武女侠是谁?”白洁兴致冲冲让他来猜。这还用猜么,肯定是孙少卿的某个女性亲属。“嚯,狄仁杰你真聪明,那个宣武女侠正是孙少卿的妹妹。”

“有证据吗?”狄仁杰问道。

“当然有啦。”白洁拿出一本一年前的《洛阳周刊》,“喏,你要看的都在里面写着。虽然不能直接定孙少卿的罪,不过可以凭借这个将他抓来审问了。”

不免叹气,白洁是多么希望孙少卿同此案没有关系。展姐姐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归宿,可别落得跟那宣武女侠一样所托非人的下场。

 

9

 

进宫向武皇禀报,却在谁去捉捕孙少卿时犯了难。

孙少卿轻功了得,他若拒捕,则无人可以擒获他。

沉默一旁的展念鸾突然开口。她双手抱拳,立在武皇面前,主动请缨,“镜哥是我的师兄,他的招式我最了解。”

 

这夜月明星稀,一轮满月挂在夜幕。盘算着日子竟已到了八月十五,家家户户团圆时节。

孙镜的拒捕说明了一切,展念鸾心寒,然职责在身,只得一路追在孙镜身后,将罪人捉拿归案。他们的脚下是神都东市市集屋顶上的五彩琉璃瓦,她的轻功技不如人,剑术比起孙镜的也是小孩过家家一般不成章法。脚下的神都街道里张灯结彩,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想起过去种种,徒增哀伤无数。

“镜哥!”她取下挂在剑穗上武皇赐给她的那颗名为“斩丝”的宝石,用平日飞掷暗器的力道,对准孙镜的穴位。那颗宝石,不仅仅是用于装饰的宝石,更是江湖暗器高手人人求之不得的法宝。飞掷而出,击中目标后,可自动回到主人的手里。除此之外,佐以御场境界更能开启来势汹涌的致伤水平。

然而她没有开启御场境界,仅用“斩丝”将孙镜逼停。

是的,她又怎会伤害孙镜半分。

眼泪夹在细风里,顺着眼角止不住流淌。

孙镜知道自己已是无路可退。他放下长剑,缓缓走到展念鸾面前,拭去她眼角的泪。

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念鸾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张灯结彩的街道上。那个红衣小姑娘穿梭人群捉拿偷窃琉璃盏的贼人。他见她轻功欠缺火候,一时没忍住管下这桩闲事。轻松抓住贼人,交到她手里。还记得自己取下长剑上的剑穗,送给了她。

那时他说,“当你练好武艺,便带着剑穗来大理寺找我吧。”

没过多久,那个红衣小姑娘还真的带着剑穗来到大理寺。只不过,孙镜没有收回他的剑穗。他把爱意和剑穗一起,早在那年繁华如梦的上元节毫无保留送给念鸾。

孙镜把双手并在一起,举到念鸾面前,放弃抵抗。他笑着对念鸾说,抓我回去复命吧,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念鸾神情复杂,为他带上镣铐,亲手把爱人送入天牢。

 

10

 

几家欢喜几家愁。

此时的狄白侦探事务所内,白元芳从阴山归家,陪他们共度中秋佳节。

这夜晚些时候,天降大雨,乌云遮月。

觥筹交错间,狄仁杰本该是高兴的。可他心中总觉得这事没完,孙少卿不过是方起鹤计划中的一环,在孙少卿之上,还蛰伏着不动声色的幕后真凶,透过皮影的白色幕布,偷偷窥探。

他想起自己在大理寺的办公桌内,好像有一个从来没能开启的暗格,盘算着或许同此案有些关系。他还想继续往下查,也准备继续往下查。

噩耗从中秋节后的一早传来。

武皇的禁卫军把事务所包围,将还在睡梦中的狄仁杰抓入大牢。白元芳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急又恼,心想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误会。他问破门而入的副将,得到的却是大理寺卿狄仁杰参与谋反,武皇特派禁卫军前来抓捕的消息。

狄仁杰聪明半世,竟再一次,锒铛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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