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欢,狄白。
圈地自萌,世界和平。

【名侦探狄仁杰】神都林几深 01

*涉及CP:狄白。

*单元剧模式。

*剧情承接《名侦探狄仁杰》第一季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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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洛道吴氏灭门案

 

1

 

白元芳坐在洛道的驿站里。

狄仁杰在城里置办家具,让他先行一步来驿站等白洁。他在驿站里坐了整个下午,从晌午过后就在这里。驿站小二前后来续了好几回茶水,这白衣少侠依旧坐在朝西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真是个奇怪的人。小二将手巾从肩膀上拿下,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偷偷看着这位白衣少侠。

 

2

 

武皇迁都神都洛阳,洛道这条纵横于东西之间的大道从此繁忙起来。

起初大臣们反对迁都,奏折层层上递都台。后来木已成舟大局已定,这条大道便渐渐多了往来——有快马飞书,也有举家搬迁。原本两都并立,大臣们还可以自我安慰没有动摇国之根本。可如今武皇迁都,迁都重重益处说了一遍又一遍,长安贵胄别无他法,只得跟着来到洛阳。

狄仁杰是最早举家迁来洛阳的一批人中的一个。

说是举家,其实也就是他带着白家兄妹。

元李二人谋逆大案犹在昨日,方起鹤搬出自家父亲时的话语依旧清晰。他写信回并州老家,得到的回信也不明朗。狄仁杰想了想,自家老父在夔州做长史,于是又写信去了夔州准备问问父亲的同僚,看能否有点线索。

回信同样,没有提供任何能够表明狄老先生行踪的讯息。

总之这段时间的狄仁杰,是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武皇惜才爱才,确定迁都洛阳的当天就让凉面召了狄仁杰入宫,也算是再一次向他提出大理寺卿职位空缺的事情。狄仁杰还是老样子,大道理一句不说,四两拨千斤地回绝了这份在常人看来宛如天降鸿运的美差。

“十年前的事是朕对不起你,”武皇颦着眉,“可是朕没有想到这都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愿重新入仕。”

“皇上言重,草民只是习惯了闲散。宦海纵横,还是另寻良才为上。”狄仁杰言毕,双手作揖,转身离去。行至大殿,听见武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你不愿做官,那就随朕去洛阳吧。新都初立,乱臣贼子接连不断,身旁少了个断案如神直言进谏的人,总归是少了一面明镜。”

“更何况洛阳离白家的驻地也近一些。”武皇抿了口今年金陵进贡的新茶,补充道。

 

白家军驻地在阴山,自白元芳的父亲怀化将军白霸去世之后,这片驻地的兵权成了武皇心头不可忽略的困扰。白霸只留下了一子一女。按理说这将军位应该袭给白元芳,可白元芳似乎并不想这么早就前往驻地。好在有白家叔伯帮衬,才不至于让白家军驻守的阴山出什么乱子。

见狄仁杰消失于大明宫,武皇拢拢袖口,让凉面暗中跟踪狄仁杰,去看看这位名侦探下一步是否会像自己预测的那样举家迁来洛阳。思及都台那边也丝毫不能松懈,又忙叫住凉面,问道:“鹰犬回神都了吗?”“回皇上,七日之后定会归来。”

 

3

 

狄仁杰回去同白家兄妹商量一番,考虑圣意难违,随即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可搬家的又不仅仅是他们一户,搬家的几乎是整个武周皇室和长安贵胄。一时间洛阳房价水涨船高,倒是有几分古时洛阳纸贵的味道。别说洛阳城里的宅邸,就连洛道边镇子上的宅邸都难逃房价高涨的魔爪。狄仁杰扳着指头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大概只够在洛阳城里买一间茅厕,还是露天的那种。这要是传出去,无疑是把名侦探狄仁杰同辣眼睛画上等号,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慌什么!”白洁从背后拍了拍狄仁杰的肩,“我们白家在洛阳能没房产嘛。”

噢,那倒也是。被包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两个单身汉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白元芳将常用衣服装上马车,自己抱着剑靠在墙边等狄仁杰。狄仁杰在屋子里磨磨唧唧收拾他那些旧书——这也就是他们租赁马车的缘由。白元芳对此颇有微词——狄仁杰向来号称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既然都过目不忘了还带那么多书做什么。对此,狄仁杰的答复是,“这些书到时候都是要拿去同文书馆找畅销书作家签名的!现在黑市上四郎签名的《梦里花落晓得多少》已经被炒到五千金了,这都是商机啊白元芳。”

既抠门又财迷。

如果说狄仁杰的磨叽程度还在白元芳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么白洁的磨唧程度早已突破阈值。

“哥,你和狄仁杰先走吧。下礼拜醉流坊要出新的胭脂水粉,我买完就去洛阳。”

“洛阳难道没有醉流坊吗?”白元芳看着白洁那股兴奋劲只觉得头疼。他可记得醉流坊是全国连锁的,神都不至于没有。“哥,这可是醉流坊的长安限定款!洛阳当然没有了。”白洁翻了个白眼,大有“不想跟你们糙人理论”的意味,“而且我还得在走之前打点一下白家啊。怀化将军府那么大,你倒是拍拍屁股说走就走,家里留下来的管家仆人怎么办?还不得由聪明伶俐又机智的我出面削减人数,再留几个忠心的看家啊。”

白洁说的不无道理。白元芳转念一想,洛阳白家的房产也好几年没人住过,刚一去估计全是灰还没家具。他索性帮狄仁杰把书搬进马车,两人先行一步去洛阳打点新居了。

这便是白元芳坐在洛道的驿站等白洁的前因。

 

可那天饶是白元芳等到狄仁杰把新家具搬进新居后跑来洛道找他,也没有等来白洁的马车。白元芳急得在驿站来回踱步,晃得狄仁杰眼花。他一把把那人按在长椅上坐好,看着西面,出声安慰:“别急,我们再等等。”从长安到洛阳,普通人骑马需要两天。若是白洁在长安临时遇到了什么事无法按时出发,等她处理完得空派人过来传话,也需要不少时间。

“八百里加急都还得一天功夫,我们等到天黑,如果还等不来就先回去。”狄仁杰说道,“也许白洁只是突然碰见了什么好玩的新奇东西,路上耽搁了。”

那天两人终究还是没有等来白洁。

狄仁杰倒没有像白元芳一样那么担心白洁。白洁毕竟武艺高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对付大部分习武之人还是没有问题。相反,他有点担心白元芳。

自从被李瑶党羽绑架之后,白元芳便一直被关在私牢里。后来他又得知自己的父母被反贼杀害,一夜之间从无忧无虑的将门之子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时间也不能填补所有伤痕。有的时候眼见着白元芳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下一秒又突然安静得不说一句话。

如若白将军仍然在世,看见自己的儿子变得比原来更加稳重应该会同白夫人一起喜于孩子的成长。但这成长的代价,也太沉重了。

这次白洁的迟到,肯定会让白元芳患得患失,担心白洁是否同自己一样被反贼叛军绑架。他只剩白洁这最后一个亲人了,他已经经不起再次失去。

 

那是还在长安的时候,某一日多重人格侦探上门拜访。同狄仁杰闲聊起白家公子最近的状态时,多重人格侦探提出了一个狄仁杰之前没听说过的概念。

“屁……屁什么玩意?”狄仁杰一个激灵从椅子里直起后背。

多重人格侦探扶额,“PTSD,你记得全称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就可以了。这是我游学大食国的时候听当地的一个名医说的。他说,当一个人遭受重大伤害心理状态失调就会产生这种后遗症。”

“我看你就是个蒙古大夫,还游学大食?你什么时候出过长安城。”狄仁杰摇摇头,对多重人格侦探鬼话的信任度又降了几个等级。

“我在我几千万个人格里找一个游学过大食的人很困难吗?”

虽然多重人格侦探长年累月不靠谱,可他这次引入的新概念狄仁杰还是听在了耳朵里。他想帮助白元芳恢复,所以他不耻下问了。“这种障碍有办法治疗吗?”

多重人格侦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刚才是谁说我蒙古大夫的?”

 

4

 

次日一早,白元芳又来驿站了。只不过这一次是狄仁杰陪他一起来的。

两人坐在驿站里,点了壶茶。茶水喝起来像是用树上随便摘的枯叶泡的,入口苦涩之极。白元芳依旧焦急地等待,狄仁杰坐在旁边抽烟。掐指一算,等来白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倒是有可能等来白洁派出传信的人。

在驿站坐到晌午,狄仁杰提议先去附近的镇子找点吃的垫垫肚子。白元芳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日上三竿,摸着肚子倒真察觉出几分饿意。两人随便在镇上吃了些东西果腹,还没走出镇子便看见前方一阵骚乱。镇子里的居民聚集在一处民宅前,低声言语嘀嘀咕咕。

“真惨啊,一家老小全被灭门。”

“可不是么,还好他家孩子前两天一直住在学堂,不然可就真的全都死光光了。”

“唉,可怜的孩子……”

狄白二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决定掺和进这起案件中。

“请问报官了吗?”狄仁杰问道。围观群众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答道:“报了,可报了没用。”“报官怎么没用呢?”白元芳追问。

书生叹了口气,低声解释,“二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原本有个乡绅恶霸,姓侯。几年前他的叔叔因为告密而获得圣上重用,他也就跟着鸡犬升天,靠买官到了我们这里当起县令。这个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昨天晚上还鬼鬼祟祟在吴家门口转悠呢!我怀疑这吴家灭门就是他做出来的。”

“小声点!”一旁卖豆腐的大婶用胳膊捅了捅书生,“虽然候赛雷无恶不作,可吴家灭门也不一定是他做的。你没听说吗?前些日子吴账房去找张面瘫要债,结果还被张面瘫轰了出来。我可听说张面瘫欠了吴账房不少钱,都扔进了赌场,不可能连本带利还回来……你说,会不会是这张面瘫发现自己还不起债一不做二不休把吴家给咔擦了?”说着还在自己的脖子边做了个挥刀的动作。

“你一个外乡人问东问西做什么?”终于有警觉的村民听不下去出声打断。

“我们是侦探。”白元芳说道。

“侦探?”议论声越来越大。人群渐渐被人从里面拨开,露出了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孩子。孩子红着眼眶,像是刚刚才大哭一场。几番打量下来,想必这就是吴家灭门惨案里唯一的幸存者,吴生。“二位侦探随我进来吧。”说着便带狄白二人步入吴宅,在村民的议论声中重新阖上了家宅大门。

 

5

 

吴生的故事也很简单。

他的父亲是镇上酒家的账房先生,母亲原本是采桑女,后来嫁给了吴账房后就在家相夫教子。吴家除了吴生父母之外,还有他的爷爷、三叔和妹妹。三叔早年是街上的混混,在外结仇不少。妹妹刚刚三岁,转眼间也被歹徒残忍杀害。

“你二叔呢?”狄仁杰问道。吴生介绍他家人际关系时,并没有提到他的这个二叔。他连他的混混三叔都提到了,不提起二叔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我二叔几年前进京赶考,考上进士,做官去了。”吴生淡淡道。

吴生于三日前住在学堂,今日回家拿课本,这才发现吴家满门被人灭口。可歹徒究竟是在吴生离开的这三天中的哪一天行凶的,吴生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他临走之前是爷爷亲手嘱咐他带齐笔墨纸砚,是母亲给他做好糕点,是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学堂好好学习,是牙牙学语的妹妹奶声奶气叫着哥哥。就连他那个不学无术的三叔,也偷偷给他塞了几钱银子做零花钱。

不过短短三天,都没了,全都没了。

“案发现场有人动过吗?”狄仁杰在房内踱步,突然问道。

 

6

 

吴宅不大,标准的小四合院。

吴账房死在正堂,衣服上全是血。他的三弟死在从正堂到厢房的路上,身上有多处刀伤,流血而死。吴老先生和吴生的妹妹分别死在自己的房间,与吴家老三一样,都是死于刀伤。如果说这四位的尸体有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尸体身边全都有血迹。

吴夫人则完全不同,她是上吊死的。至少狄仁杰看到尸体的时候,吴夫人悬挂在正堂的横梁上,就在吴账房的尸体旁边。至于是悬梁自尽还是死后被人搬运造成上吊的假象还得等仵作的进一步验尸结果。

白元芳蹲在吴账房的尸体面前,盯着死者脖子上的那片青紫痕迹陷入沉思。吴账房脖颈发绀,应是被人掐死的无误。被掐的地点在正堂,可能是案发当天死者接待客人时,与客人发生口角被客人一怒之下掐死。

发生口角这一点,小径上吴家老三的尸体也可以作为佐证。吴家老三的案发现场存在激烈的打斗痕迹,酒瓶散碎一地,花坛边也存有血迹。吴家老三是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可见在打斗的过程中,凶手并不占有多少优势。如果不是凶手携带着刀作为凶器让吴家老三遍体鳞伤,或许吴家并不会遭到灭门惨案的厄运。

“吴老先生和孙女的尸体都在床上被发现,所以我推测案发当时是在夜晚。老弱妇孺皆已入睡,所以被凶手在睡梦中残忍杀害。”白元芳翻了翻吴账房胸口的衣服,推测道,“咦?吴账房明明是被人掐死的,为什么身上也有刀伤?难道他也是被捅死的?”

狄仁杰皱眉,刀伤很有可能是死者死后凶手留下的,目的并非为了夺人性命而只是单纯的泄愤。看来这个凶手同吴账房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问向吴生,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平日里同谁结怨。吴生摇头,自己的父亲是镇子上出名的好脾气,就算有时候同邻居街坊有些不愉快,也不至于是这种犯得着杀人的血海深仇。

“不是血海深仇也有可能杀人。”狄仁杰及时纠正了吴生的这个错误观点,“有些人本就脾气暴躁,倘若再同你父亲存有矛盾,那便可能犯下激情杀人。只不过……”他打量着悬梁自缢的吴夫人的尸体,脑中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这个案子并不困难,他看了眼低头寻找凶器的白元芳,觉得白家公子在断案上越来越上道。

“我检查过死者的伤口,凶器应该是匕首一类的物品。”白元芳握住剑鞘,亦是头疼。他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任何疑似凶器的物体,不由猜想会不会是凶手行凶完毕后带走了凶器。把这个想法告诉狄仁杰,狄仁杰却一口咬定凶器一定还留在吴宅。

这个案子还存有疑点,比如说吴家其他人都是被利器所杀或者是被伪造成利器所杀,只有吴夫人一人悬梁自缢。

凶手一定还把凶器留在案发地点。不是因为匆忙之下忘记带走凶器,而是他根本毫不畏惧凶器会存在指向性。凶器很有可能就是吴宅里原本就有的东西,并且凶器上残存的证据也已经被处理干净。

“请问宅子里有没有水缸?”吴生点点头,表示水缸就在院子里。“白元芳,你去检查一下水缸吧。前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水缸里应该早已蓄满了水,说不定在水里就能找到那消失的凶器。”

一炷香的功夫,白元芳和吴生从院子里回来,手里拿着一把刀,湿漉漉的,应该是凶手从吴宅的厨房随手拿的。果真如狄仁杰所说,凶手在挑选凶器上是就地取材。既然前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那么案发时间应该是在这场大雨之后,否则地上的血迹一定会被雨水冲刷。

看来案发时间已经可以确定为昨夜。

突然,白元芳想起方才围在吴家门口的居民中,一位书生说过的话。

昨天夜里买官的恶霸侯赛磊曾被人目击在吴家门口。

灭门惨案的凶手除了他没别人。

凶手是侯赛磊不假,可动机呢?案发过程呢?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

狄仁杰从厢房回来,手里多了几张印着侯府花笺的信纸。“侯赛磊是不是见令慈貌美起了歹意?”他问向吴生,吴生点点头。

记忆中的父母一直都是举案齐眉,可是有一天母亲从市集上买东西回来后,一切都开始变得微妙。那天母亲哭哭啼啼回家,给吴生撞见死也不说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从那以后,母亲鲜少出门,有什么东西需要采买也都提前一天告知父亲让父亲帮她带回。

案发当天,应是侯赛磊登门拜访,来到吴家直截了当地对吴账房提出霸占其妻的无理要求。吴账房气急,可他毕竟是个书生,敌不过膀大腰圆的侯恶霸,于是被侯赛磊给活活掐死。侯赛磊冲动杀人之后,在逃跑的路上撞见喝酒回来的吴家老三,两人扭打在一起。吴家老三的头撞到花坛,昏了过去。侯恶霸为了防止吴家老三醒来闹事,就去厨房拿了把刀趁其昏倒将他捅死。

至于在厢房中熟睡的爷孙俩,或许是侯赛磊杀红眼后,顺手一并杀害的。

“那我的母亲呢?”吴生听到这里已然面色发白,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吴夫人听见动静走出房间,看见自己的亲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侯赛磊面露凶光,抬手把杀人的刀丢进水缸。刀上的血色融在清澈的水里,越来越淡,最终被流水冲刷。水缸上飘着的薄薄浮萍吞没了利器,转眼间,罪恶被掩藏起来。

侯赛磊说,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要不要来侯府做县令夫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他信誓旦旦,以为丧夫丧子的吴夫人会为荣华富贵妥协。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走后不久,吴夫人自缢于房梁,选择殉情陪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挚爱而去。

肉体会死,爱情不死。

这就是真相。

 

7

 

狄白二人带着吴生走出吴家时,门外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欠钱的张面瘫跪坐在吴家门前,双手握拳,额角青筋暴起。他朝吴家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用力之猛,叩完后额头都破了一层皮,嘴里低声念叨着自己对不起吴账房。吴账房一直劝他戒赌,他一直戒不下来。现在人没了,愧疚感将他的心填满,要不是周围人拦着,他兴许会直接拔刀砍了自己那用来赌钱的手。

除了张面瘫,还来了不少官府的人。衙门的捕快把整个宅子围了起来,刀锋银光闪,局势十分紧张。从捕快中间走出个身着县令官服的魁梧男人,想必就是村民所说的本地县令侯赛磊。

侯赛磊看着里面走出来的三个人,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怎么回事啊,听说有人在老子的地盘闹事?”

天子脚下,大放厥词。

原本以为面对凶手时吴生会失去控制,可没想到真正失去控制的人是白元芳。白元芳抽出长剑,趁侯赛磊震惊之际将长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住这气焰嚣张的凶手。他气急,杀意让他的眼眶泛红。这个样子的白元芳,狄仁杰只见过一次,就是那天大理寺公堂之上见到李瑶时的白元芳。“今天我要替天行道。”他说。

“白元芳你住手!”狄仁杰喊道。可他的喊叫并没有用,白元芳的剑已经将侯赛磊的脖子划出血痕,只要再深入几分,眼前大汉就能当场毙命。

他何尝不明白白元芳的想法。可,以暴制暴的后果只能是这个世界永无宁日。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从远方划破空气直直打在白元芳的手腕上。白元芳手掌松开,长剑落地,留了侯赛磊一条狗命。

洛道传来哒哒马蹄声。

 

从官道上来了一队骑马的人,马蹄阵阵,卷起尘土。他们身着黑色斗篷,戴着大理寺官员的帽子,所有人皆是统一着装,像是皇宫禁苑训练有素的禁军。为首的那个胯下之马是良马麟驹,黑色斗篷下里隐约翻起红色大氅的滚边。那人举起令牌,身后的同行者纷纷翻身下马,“大理寺办案,捉拿罪人侯氏,违令者一并带走。”

县衙捕快将刀收回刀鞘,周围围观村民也嘀嘀咕咕议论纷纷。

反而是白元芳,在看清马上那人面貌时愣住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日大理寺会出现在洛道并非是因吴氏灭门惨案,而是因为侯赛磊的叔叔在朝中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遭到武皇查处入狱。武皇命大理寺顺藤摸瓜将侯氏一族连根拔起,这才会有大理寺的人途经洛道。

 

8

 

正义得到伸张,有罪的人也得到应有的惩罚。

白元芳临走前给吴生留了一笔钱,让他妥善安葬家人。原本白元芳还想带着这个一夜之间成为孤儿的孩子回洛阳,可被狄仁杰阻止。说狄仁杰没有一点同情心的话刚到嘴边,狄仁杰反而突然开口。他从桌上拿起纸笔,写下几行字装进信封里交给吴生。

“方才我见吴宅挂了许多字画,落笔流畅却力道不足,想必不是成年人的作品。”狄仁杰笑了笑,“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些画作都是你画的,对不对?”

吴生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安葬妥当之后,你若愿意,就带着这封信去白马寺找善业大师。把信交给他,他就会收你为徒。”

吴生拿着信,双手忍不住颤抖。

白马寺善业啊。

善业大师出家前原本是神都乃至天下有名的画手大师,出家后江湖上鲜少听闻他的事迹。他的俗家名字早已无人提起,那些洛阳贵胄争相追捧的盛名,也随着青丝落地成为久远的流传。如今剩下的只是白马寺里僧人善业,偶尔绘上一幅花鸟鱼虫聊以自慰。

 

9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白元芳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我怎么知道吴家孩子喜欢画画……你那是用推理能力作弊。”

“自己技不如人还说我作弊,啧啧啧。”

“对了狄仁杰,你怎么会认识白马寺的人?我以为你除了长安和并州之外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白元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听狄仁杰同吴生说话的意思,好像他和白马寺中的僧人关系还不浅。

狄仁杰没准备隐瞒,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总会让他想起十年前入狱的时候。他故作轻松地开口,寄希望于白元芳不会追问,“因为我来过洛阳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狄仁杰沉默了一会,看向白元芳。

他没有问出口的是,白元芳对吴家孩子这么上心,是不是在吴家孩子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没有问,也不需问,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的心里已然明晰。

 

10

 

当天傍晚,狄白二人返回洛阳城内的府邸,刚一推开木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回走动的声音。来回走动的那人听见门轴开合也停止走动,改为一阵小跑跑来门口。白洁双手叉腰,包子脸气鼓鼓的。

“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长安城里这几天去绣坊做衣服的人有多少。我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一匹雨丝锦,拿去绣坊给你做了身新衣服,等会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要不是为了等这衣服我也不至于迟到这么几天呀。不过绣坊的手艺就是好,做出的衣服也好看,但衣服好看那也得是我哥穿的好看……”

少女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元芳抱了个满怀。

一头雾水的人只有白洁。白元芳抱住不松手,一句话也不说。白洁只好转头去问狄仁杰,他那么聪明,肯定什么都知道。

“狄仁杰,我哥发什么疯呢。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欺负他了?我告诉你我们白家可不是好惹的,我看你是太久没挨针忘了我是我们白家的寒冰射手了?”

狄仁杰不说话,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烟丝装填入烟斗。火星或明或暗,他靠在墙边只是笑。

久雨乍晴,久病初愈,一切都该渐渐变好了。

 

【第一案·洛道吴氏灭门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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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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